在西班牙，总会遇见两个人，一个又瘦又高，一个又矮又胖。一个骑着瘦马，一个骑着毛驴。在马德里的西班牙广场，塞维利亚的西班牙广场，都有他们的身影。大街小巷，商店橱窗，一不留神，就要撞见他们----堂吉诃德和桑丘。
西班牙广场的中心是米格尔·德·塞万提斯纪念碑，包括上方的塞万提斯石雕，前方的堂吉诃德和桑丘铜像，以及代表堂吉诃德真爱的两尊石像：平凡的村姑阿尔东沙·罗任索和想象中美丽的杜尔西内娅·台尔·托波索（取自维基百科）
第一次遇见堂吉诃德和桑丘，是在马德里马约尔广场旁一家商店的橱窗里。那是一个转角处，冷不防就看见手持长矛，戴着破洞头盔，身段颀长的堂吉诃德，和身高仅及堂吉诃德胸部的矮胖桑丘。橱窗看起来煞是有趣，陈列的小雕像有父亲母亲和孩子的头像，热恋的情侣，正在思考的大人物，和中世纪装束的女子。堂吉诃德和桑丘就与这些不同时代的男男女女们一起待价而沽，堂吉诃德标价94.95欧元，桑丘不如堂吉诃德值价，60.50欧元，也不便宜了。
马德里马约尔广场旁商店橱窗里的堂吉诃德和桑丘
塞万提斯的《堂吉诃德》自1605年问世以来，拉曼恰地方那位读骑士小说走火入魔的乡村贵族吉哈纳，骑士堂吉诃德，就风靡西班牙，乃至全世界。在早已没有骑士的年代，堂吉诃德幻想自己是个中世纪骑士，拉来邻居桑丘做仆人，两人一起游走天下，行侠仗义。骑士小说里所写他都信以为真，在游侠冒险中他把风车当成巨人，旅店当成城堡，把苦役犯当成被迫害的骑士……做了许多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塞维利亚西班牙广场上的瓷砖画，堂吉诃德和风车
堂吉诃德不是活在当下的人，用今天的话说更不是与时俱进的人。不合时宜的骑士梦想，和匡扶正义铲除不公的理想成就了一败涂地的堂吉诃德。他执着的中世纪的骑士准则，是保护老弱妇孺，为公义而战以对抗不平与邪恶，热爱家园。他恪守骑士美德: 谦卑，荣誉，牺牲，英勇，怜悯，诚实，精神，和公正。他陷溺在臆想的场景中，他的冲动和幻想是错乱的，他的一本正经完全成为旁人的笑料。他分不清虚幻和现实，当他在现实面前被撞得头破血流之后，终于明白这是一个没有骑士的时代。最悲剧的是，堂吉诃德只能活在他的骑士梦里，一旦梦醒回到现实，也是他的生命终结之时。堂吉诃德何尝不是一个失败的理想主义者？英国诗人拜伦说，堂吉诃德是一个令人伤感的故事，它越是令人发笑，则越使人难过。这位英雄是主持正义的，制服坏人是他唯一的宗旨。正是那些美德使他发了疯。法国作家雨果说，堂吉诃德与桑丘，骑着各自的牲口，浑然一体，可笑又可悲，感人至极。
西班牙人不以成败论英雄，他们将堂吉诃德视若珍宝。西班牙有四个“西班牙广场”，首都马德里的市中心西班牙广场，没有选择任何一位君主或民族英雄来代表西班牙，而是选择了作家塞万提斯和他创作的堂吉诃德和桑丘作为西班牙的象征。很遗憾在马德里我们只顺车路过而没造访西班牙广场，但是在塞维利亚的西班牙广场，我们看到了堂吉诃德和桑丘的身影。这个西班牙广场，以巨大的安达卢西亚风格的半圆形建筑环绕着广场，建筑外墙有瓷砖装饰的58个瓷龛，代表西班牙的58个省。卡斯蒂利亚-拉曼恰自治区的雷阿尔城省（Ciudad Real），当仁不让地将拉曼恰走出来的堂吉诃德和桑丘作为代表，那幅彩色瓷砖画就是选用的堂吉诃德和风车搏斗的经典画面。
古城托莱多
雷阿尔城省的北面与托莱多省接邻。这一带是小说里堂吉诃德和桑丘游走的地方。托莱多省的首府托莱多市位于马德里以南70公里处，曾经是西班牙最强盛时期的首都。它建在一个山丘上，塔霍河逶迤流过，环抱城市的东、南、西三面，宛若天然护城河。和西班牙其它城市一样，托莱多曾被罗马人、西哥特人和阿拉伯人攻陷，留下不同时期的历史的遗迹。漫步城里依山而建高低起伏的窄街小巷，看到的是融合了穆斯林和基督教建筑风格的穆德哈尔式建筑、哥特式教堂、清真寺、西哥特或古罗马时代的房屋，行走其中仿佛穿越时空回到从前。沿街商铺林立，这座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授予了人类文化遗产称号的城市，在迎来世界各地游客的同时，也不免有些商业气息。堂吉诃德和桑丘在这里随处可见，他们或站在兵器店里手执长矛，或站在西班牙火腿店门口手上挂着火腿；更多的是在橱窗里，在瓷器店的瓷盘上，金银店的金银盘子上，服装店的T恤图案上。不论在哪里出现，我们的堂吉诃德永远都是翘着山羊胡子，睁大一双莫名惊诧的眼睛。如果堂吉诃德再世，他或许依然活在他的梦想里，依然不明白这个更加纷乱复杂的现实世界。
托莱多城里到处可见的堂吉诃德和桑丘
托莱多有塞万提斯的塑像。他的身形就如堂吉诃德那般颀长，不过他手握厚书，或许就是他的巨著《堂吉诃德》。命运多舛的他，给世界带来了不朽的堂吉诃德。在马德里的塞万提斯纪念墓碑，镌刻着塞万提斯作品节选的匾额：“时间匆匆而逝，焦虑蔓延丛生，希望如镜花水月，即便如此，我仍以饱满的热情去度过一生。”
托莱多塞万提斯雕像
作者简介：来自成都，原成都晚报记者、编辑。曾和王鹤合著《民国时期的老成都》一书，此书2022年3月已再版。上世纪末移居加拿大温尼伯。现工作生活在多伦多。
